第九章 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

梅卿自脑Xue涌上一股莫名疼痛，口中一股苦意引起一阵不显于色的干呕。

“怎么不说话，是朕为难你了么？”

梅卿香下那一口呕意，脑中映过种种猜想，咬牙“臣自入到那屋中便人事不知，皇上要的答案，臣如何能有。”

“现如今口供俱全，且既如你所言，京尉卫发现你时，为何你不在地上，而是好端端地躺在榻上？”赫连垣将人脸扭过，四目相对“怎么，你这眼中湿润。是朕吓着你，还是你怕了？”声音骤然痕厉。

“臣不是怕，臣只是寒心自己瞎眼，竟去为一个如此肮脏不堪的人担心愧疚，臣是在气自己。皇上既救臣一命，可否再听臣最后一句。”

赫连垣轻笑“那你就给朕好好说，说得好了，或许便不是最后一句。”

“臣记得前几日，皇上说过，有人参臣一本”他只觉那阵干呕未止“陛下派人入府已是对臣有所戒备。臣不知自己为何近日被屡屡卷入事中，与赵大人有关也好无关也罢，今日之事是刻意也好凑巧也罢，但臣决计无法容忍，有人这般将臣耍弄于鼓掌之上，陛下可以不信，但只求陛下留臣一段时日，让臣死个明白。”

“朕听闻这世上至毒之草，却是偏总是至极地观来柔善，弱质纤纤。”

“那陛下便因这一株害群滥藻，弃天下真良之株于不顾吗？”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与朕这般说话。”

“陛下若要臣死，便是不说这话，臣也已身在黄泉，脚踏奈何。”

“你就是这点聪慧，教朕迟迟下不去这个手。朕总是喜欢聪明人。”

“不，还有要能为陛下所用。”

“若你比觅容管用，待朕寻到他，或许满足他一二也无妨。”

“呵，臣早该想是如此。可陛下又怎知赵大人居心以替者换自由，而非身知自己已处危况，担忧陛下来日失去助力，才未雨绸缪？”

赫连垣不自觉地扯过一把身前的华发“你也说过的，有些事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想。”

“那臣若是再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可是全然如此行事了？”

“你记住，朕是帝王，唯独这句话，就连朕自己，也无法给任何人保证你只需记住，那罪女朕已处死，你若想解释，回去之后去京尉卫解释便是，但你在朕眼里的清白，永远只在朕”

“是，一念之间。”梅卿尝试行动，发现手足间确有些回力，便试图站起。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便要往京尉卫去么？朕倒不需你急于一时。”梅卿将身子从椅中撑起，远远退开一步道“臣晕厥已久，恐需行五谷轮回之方便。陛下身中异物，为此事撑到如今已是臣的罪过，如此为龙体着想，方是当务之急，臣冒昧先行告退。”

这一句话仿若清冷之泉，霎时惊醒身陷怪氛中的某人，随着白影自门口离去，一股暗色在眉宇间逐渐加深。久而想起：“来人，跟上梅侍郎送他出宫。将沐泉宫备上，朕要过去。”

却不知那宫人再去寻，人却已不是容易寻得的了。

梅卿几是一出门便开始奋力奔走，他不知晓路，便只管往幽僻无人的地方去，一来他需要冷静，而来也算是从那种死生一线的窒闷中落荒而逃。他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从不惜命的他，如今真要不明不白地死了，他才发现，他原是这等的惜命。他不敢想自己的明日如何，唯二能知晓的，一是自己已活过了今日，二便是事已至此，他已无力回天。

他就这么迷迷茫茫地走着，月色，自己的足部，在眼前混成一摊。

“啊！你还不站住！”眼前却是惊乎出现一道橙色身影，朦胧之中却也难免华丽“若是踩着本公主的大将军看我要你好看！”他已是头中作痛，闻这振聋发聩之声耳际更是充盈“公主！公主！别往那儿去啦！那边已是皇上的宫殿了！”一绿衣女子追来，手捧蜜陶蛐蛐罐，罐口一圈云纹镶丝，紧随橙衣女子身后，她一见夜色昏暗中有一颀长身影立于苑墙之下，正与自家公主相对。立叉起腰，颇有几分架势地喝道：“你是何人，何故半夜在宫中游走？”

梅卿之前闻言，对二人身份不难辨别“惊扰公主，区区吏部任职，今夜陛下相召问话，不想失路于宫中。”他背月光而立，除轮廓便只有虚弱萎靡的声音，想来那公主也并不觉兴味，待着婢女掠过他便走了。

他自不知有人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还瞥出了不少名堂。

“公主，咱们做什么要回来偷偷跟着这人呀？”

“他形迹可疑，既是皇兄召来的，又怎么会任由他走着无人引路。”

“是呀，可公主，就凭咱们俩也打不过他呀，万一要是咱们怎么不干脆直接唤了人来？”

“那你去找人，我继续跟着，省的人丢了。”

“公主！那你要是跟着，回头碧儿也找不着公主，那不是都丢了？啊！”

“你叫什么，别被人发现了。”

碧儿伸手一指“公主你看，这月光一照，那人的脸长得真好看！”

橙衣女子翻去一个白眼，嫌弃道“要你废话。竟不知，皇兄手底下也有这般的，若皇兄每日上朝都看着这样的，而不是那帮胡子半米长的，岂不快哉。”

丫头掩嘴偷笑“公主又瞎想了，陛下是九五之尊，上朝时坐的高远，底下那么多人都穿着一色儿的朝服，又不允抬起头来的，哪里看得出这个，何况，何况又不是看后宫的妃子！”

“好啊你这死丫头，连我皇兄都敢拿来打趣了，回头仔细我告诉皇兄让人打你的板子！”

碧衣女子笑着轻声讨饶，忽的想起一事“呀！公主，那大将军！”

橙衣女子一愣，猛地一拍脑门儿，瞪眼急道“那你还不快去找！找不回来今晚就别回锦阳宫！”

碧儿当即泪满中天，捧着罐子瘪着嘴往来路而去。

长阳公主年方十五，与一母所出的赫连垣确实则差去一轮的岁数，也算是太后“老”来得女，于是在宫中地位不言自明。她自是有些娇纵的，可每每能娇纵到太后心里去，便也无人敢治这个小霸王，只要不是烧皇城，赫连垣也是说忍便忍了。

咱们长阳公主除了野还有个怪脾Xing，便是看市坊间流来传去的白话小书，暗地里她私有个小库，是专藏小书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四书五经自然与她无缘。

因此她脑中总有些大侠游士、仙人道长之类的肖想，这一类肖想直接便构成了她另一方自娱的思想世界，然而每每与宫中迎来送往的那些大臣亲贵对比，她都觉得唯有二字——无趣。如今她觉着自己算是千等万等总至于等到那么一个了，可往大侠游士之类的上一一对照，却发现依然找不到般配的，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恼。

想着想着，却发现跟着的人突然倚靠在一根廊柱上，有些异样。

“喂，你怎么了？”她自树丛里走出，尽力做出一幅再次碰巧偶遇的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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