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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茗酌待幽客,珍盘荐凋梅

    梅卿从部中回府时天色已暗,腹中已有些空虚,隔远便见着小福圆站在自家大门外,举止坐立不安地东张西望,见到他来,更是撒了丫子地奔将过来。

    “大大大”梅卿一手拍在他脑门上,嫌弃道“怎么了?”

    “大大人,有晋国的皇子在咱们府里!”说着,比出两指,侧过身唏嘘“还,还是两个!”

    这是在府口,有些话不便问,见小福圆如此也是知晓他没敢多打听,他眉间微皱,“许是认错了地方,随我进去看看。”他觉着对方身份不管,让自己的犊子在府外吹了这许久的冷风与忐忑,这就已经不是个意思。

    如今夜幕未完全降下,便见内庭几处灯火通明,窗花隔着人影晃动,阵阵菜香扑鼻而来。是他府里往日绝没有的格局。

    梅卿在门口伫立片刻,里面唯有动静却不闻人声,他推门进去,摆手让小福圆在门外等候。

    这一看,双方似是皆从对方眼中补过一诧,转瞬即逝。

    “此处是在下府第,不知二位皇子竟是何故到访?”

    “大人可是不欢迎?”说话人言语犀利,“我二人是客,还端坐于此与大人说话,倒是失敬了,大人莫要见怪。”

    梅卿闻言,也围着圆桌坐下,当即有人过来添置碗筷并为其布菜“二位皇子是大周贵客,无有此说。”

    “也是,你们大周的皇上倒是极客气的,允我一行随意落足。我随行祭司卜得此宅风根水土最是与我二人便利,便要叨扰一段时日了,还请大人多多照拂。”

    小福圆在门外听着,险些呕血,感情这还不是来一时半刻,是要来十天半月不成。

    见他大人如今沉着以对,他倒消下几分慌张,也是,毕竟自己也是打宫中出来之人,更是连圣颜都已窥得,如今不过外邦的皇子,何故无措至此。

    他一回神,便听得他家主子在屋内温和有礼的人声:“实不相瞒,这宅子转入我手之时,本是京中小有耳闻的凶宅,是故二位见我府前栽柳,院内栽桃,不过不得已用来驱邪避害。如今虽是调和的好些,却也还是怕哪里冲撞到二位。”

    “哦?那既是凶宅。大人何故又执意入住在此?这似乎于理不通。”那人倒似乎并未在意,转而玩味道。

    “当时囊中空虚而为之。无奈人非草木,光景一长,如今也不舍再迁居便是了。教皇子见笑。”

    “你这话里透出十分人味儿,何来见笑”男子勾唇一笑“也罢,我方才四下转了转,后头有一处桃花种得茂盛的,已叫手下打理了,大人可愿割爱?”

    打都打理了还多此一问,小福圆翻了一个白眼,不过那处院子平日里还真是院门紧闭,离着大人的屋子远也不见大人去,倒像是废置了许久的。

    梅卿心下也有疑问,他收回目光,往另一个一直沉默的人身上探寻,却依旧不得要领,眼下先道:“二位随意即可,只是我府中地方偏狭,恐怕皇子这一干随从”

    男子理所因当道“这大人无需担忧,我只留下二三人伺候听用,其余人自会在近处客舍短居。我这皇弟喜静,我自不会让他们叨扰,也定不烦扰大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梅卿只得点头,那边紧接着又是飘来一句:“大人一筷未动,可需将大人的侍从换进来伺候?”

    梅卿摇头,这下也想起小福圆,与身边那位布菜的仆从轻轻嘱咐了一句,那人应声往门外而去,果然也听得懂周国言语。

    见门口小福圆得了信自己去后面吃饭,他拿起筷子,往桌前随意夹用了些于碗中,道一句“我府中素无这许多规矩,时时有人,反倒不惬意”便开始用膳。

    那大皇子笑看着他,亦不置可否,堂中瞬间转为寂静。

    “这道菜,你们这里是没有的,大人不试上一试?”某人好言提醒道。

    梅卿见那道菜尚完完整整,竟是一动也未动过的模样,“清烹却酸爽,似鱼,也似虾蟹”没有过多追问,倒也确实有些新鲜。他想依这位贵人之乖张,若是有心摆弄,自会道出名堂。

    “你们这上京河今日现出一具浮尸,此事你应当知晓?”

    梅卿闻之有些不适,随即木然“”

    “是岳州鲤。”片晌,那一直默然之人开口道。

    晋楚原深看了一眼他,缓缓转过头“你们这上京河是沅江的一支分流,我晋国内也有一支分流名为岳州河,岳州鲤独产于此河,再别无其他出处。”

    梅卿被这样一出玩笑折腾得有些无趣,便放下碗筷,言道已饱,“二位皇子,若有什么不方便,尽管差人告知于,我便先回屋了。”

    那大皇子将二人本名告知与他,叫他不必客气。自然,他仍是不能不客气的,一路漫走,却见小福圆不呆在自己屋中,正一处疏影料峭处踱步来回,俯仰不止。

    今日生人一波地入来,小福圆总还是有些不自在,便想跑去与欣婶一同用饭,顺便将这拨人的来由与府中人都知会了,府中仆从是无权过问府中贵客之事的,他告诉他们,好叫他们万一低头不见抬头见地碰上了,好仔细应对。

    他好心地说得仔细了些,却没想欣婶神神秘秘地与他说了一句“那院子你少去”便再不言其他,真是把他心中的回结都勾了起来,便欲寻自家主子说说话,他想着家主子虽对他冷淡,但于他愈发像是定心丸一般的存在。他又一个回身,冷不丁却看见他家主子也正在远处看着他,脸上是挂着自己也似乎未决的烦闷。

    小福圆见此,当即撇开诸事,凑上去问道“大人,您这是烦什么呐?”

    梅卿看着他,让他一同进入屋中,忽的转笑道“他们这里住上三月之久,我可就三个月不再是这府中最大的主子,能不烦恼?”

    小福圆闻言惊到“三个月,这么久?”他原以为十天八天了事,不过多受几日憋闷,可一想如今要连着他家大人一起地“看人眼色”如此多时日,便有些愤懑,“这可不行,大人,咱们就不能想想办法?”

    梅卿看着眼前人,倒也没曾想他会是这般反应。即便他与小福圆如今有了几分真心的亲近,也总还记着几分这是谁派下来的人,没想人倒是愁眉苦脸地真心为他着起了急。

    他索Xing起了调侃的心思,摇头苦笑道“这两个晋国皇子,说不准那一个来日便是晋国的王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福圆点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他这才想起自家主子每每入宫回来便是病怏怏憔悴损的模样,想来定是心思不怎么够用之故,可无妨,他在这宫中看多听多,主意他有的是。

    他一想自己就要为自家主子分忧解难,大无畏的心便有些不由自主地膨胀起来,连着脑筋也开始四通八达地活络起来,他猛地想到一件事道:“大人,那二位今日选的院子可有什么不对的,为何欣婶教我别去

    靠近。”

    梅卿头疼道“她总说之前在那口井中打水,听见井底传来似人语的动静,又因着这宅子原本带着凶宅的流言蜚语,便拦着别人也不让去了,与其那里偏僻,你也就不要去便是了。”

    “那这么说,大人是不信咯?”

    梅卿看他一波三转不知在问些什么,无奈道“老人家背听总是有的,谁听见谁信,可我既是没亲耳听见,信来吓自己作甚?”

    小福圆亦觉有理,他想这伤天害理的事还少么,可恶人也不见得都糟了报应不是?想着想着,便有什么划过脑海“啊!有了大人!”他轻呼一声。

    “一惊一乍”梅卿呵斥毕,“有了什么?”

    小福圆鬼鬼祟祟嘿笑着来到他耳边“咱们可以”

    原来,他动的是那随行祭司的主意。那祭祀看上去病病怏怏其貌不扬,但他必笃信鬼神之说,不像那二位皇子倒像是有恃无恐。只要能从祭祀下手,让他转而相信此处是一凶宅,随后之事自然水到渠渠成。

    梅卿听罢,虽说也承认这或许是眼下最后的办法,可仍是但不住他觉得这就是胡闹。

    “我府中人杰地灵,怎么就出了你这颗歪瓜裂枣。”他嗔道。

    小福圆原听着这句话是喜的,毕竟自家主子难得与他如此玩笑,只是又觉得这主意是被小看了,听听即过,又有些怅然若失。

    他自不知自己一番失望皆清楚明白地都写在了脸上,早被人看了个一览无余。梅卿见他黯然失色,叹一口气“那你还不去准备东西,手脚轻省些。”

    他想也罢,最近日子束缚得久了,适而松泛松泛也未尝不可,否则有朝一日,只怕自己也憋出病来。何况若是真成了,倒也谢天谢地。

    不多时,小福圆便耷着脸回来了“大人,小福圆儿没有合适的”

    梅卿暗思也是,“你去我橱中找,我有”小福圆双眼瞬间炯炯,直奔衣橱找出一件雪花白的轻纱,这种纱夜风稍一吹,便掀了老高,魂似鬼魅森森了去。可他手中摸着这极好的纱,便又有些犹豫。

    “磨蹭什么,还不快穿”听自己主子催促,他方回了神,剥了外衣将纱衣往洁白的里衣上罩。可一罩,两人都觉出点不对劲来。

    小福圆的个子小梅卿一号,于是这一袭白衣垮在肩头,拖在腿边,说不出有多不像鬼魅之流,倒有些像是顽皮的小精怪,莫说唬人,只怕人不捉了他玩耍都是好的。

    他挠挠头,尴尬支吾道“要,要不,咱们喊芽姑来试试?”

    梅卿气他不着脑“她是女儿家,你教她装神弄鬼,她能先把自己吓着。”

    小福圆想着也是,眼珠子滴溜溜的朝着脱下来捏在手中的衣物转,“那,那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梅卿觉得自己被别人坑一笔,总是有缘由的,人在江湖飘,总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时候,只是如今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坑了,这便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更别说,这一个坑的土,有一半还算是他亲手挖的。

    如今他在这三月末里的晚上穿起应属于六月里骄阳下的薄衣轻纱,不自觉便是一股两翼窜上鼻息间,直入肺腑里。

    何况还有一双眼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这般逡巡来逡巡去。

    “大人,好是好,但还少些什么,您还是把头发放下,那样就像极了!”

    梅卿瞥一眼他,一派淡然“先到了地方,我自知晓。”

    他二人一前一后,循着夜色,由小福圆引着去到事先打听出的祭司住的屋前,看来他们倒是真将多余的随从遣了出去,如今孤单一院,不过多了四五人口,除了烛火透窗而来影影绰绰似也无甚区别。说来也怪,只这仆从及祭司的屋中亮着灯火,那二位皇子屋中却是一片通然的漆黑。

    小福圆见自家主子已然走入远处桃丛深处,便依记敲响了祭司的大门,门打开,那祭祀语气尚算亲和地问他来做什么。

    小福圆佝起身子,细声细气地将怀中一包烛火递过去“这处院子许久未沾人气,怕是烛火都不够用的,大人让我给几位送些来。”

    那祭司虽是点头还谢却也明摆着想说那交与专门打理起居的便是,可东西一到手,“这是?”见到包着烛火的俨然是真金白银的厚厚银票。

    小福圆有意朝那片梅林里再三地望过,确定看不见什么后,才与那祭司道“大师可否入内说话?”

    祭司放了他进去,小福圆依旧没有大声说话,他道“大师,这院子的桃林里总有些东西,请来的道长法师总说这东西虽是已无凶害却难治,原先府里的人见着,如今都不敢再去那里了,心里多少觉着渗。大师是祭司,专卜鬼神之事,法力神通,可否为我家府第略施整治,大人必还有重酬。”

    祭司闻言一愣,过了稍许,方与他道“山中有山鬼,谷中有谷鬼,但鬼神显少真正现身。若他出现,再与我来说不迟。”

    这祭司周语说的就不如那大皇子流利,小福圆听他如此说,面上顿时显出失望懊丧之色,他道“也是,

    也是。”他似自己给自己打气般说道,罢了还是将银票蜡烛一起留在屋内。

    他起身要走,大祭司颇好脾气地起身送他至门口,小福圆背对着桃林的方向,看着祭司一脸真诚道“今日还是谢大师点播,来日方长,希望我家大人还是可以早日得偿所愿。”说着,便见到对方目视桃林一处面色划过一丝灰白,心知计成,“大师?大师送至此即可了。”

    那祭司被他唤回思绪,神情漂浮着喔了一声作应,便合上门随他去了。

    谨慎起见,小福圆与自家大人约好,事后并不会和,自院正门光明正大而出。他这一走,自不知自家主子因他这一番“好计谋”平添了多少麻烦。

    原本依计,梅卿见小福圆离去,便可从桃林后方的院侧门折回前廊,再由前廊转回自己的屋中,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此处除了月光着实有些昏暗,他着实忘了此处紧挨着谁的住处,遂少了些警醒。

    他将发式整饬回原样,桃丛中如今只余他一人穿行的细簌声,愈发静谧。慢慢地,一口水井便显现眼前,他心中回忆片刻之前,干脆趁这一行起兴一探究竟。

    白日可能不曾能够觉得,可到了夜中,更阑人静,确实显见有些不同。仔细听来,那井底竟传来悠潺的流水声,不绝如缕。

    没有什么所谓的“人声”自内中传来,便也教人放大了几分胆子,梅卿缓缓俯下身去,欲在更近些探观,却不料就在这时,一阵轻推自背后突然感传而来。情急之中,他只得急急抽手,慌忙推撑在井岩之上,再借由这股回弹之力起身,欲退开井周。

    不想人方站直了身体,便撞上一堵坚实温热之物,“花前月下,大人薄衣轻纱,便是投怀送抱,不妙啊。”晋楚原轻笑罢,眸光一黯,在人身后沉声道。

    梅卿从侧边借步偏出,他自不能堂而皇之地质问方才那一推是何意味。只能道“大皇子误会。不过与徒仆来送些烛火,恰巧途径这片桃林,逗留片刻罢了。只不知夜已深凉,大皇子又在此作甚?”

    “莫要告诉我,大人不知此处正是我屋下?”

    梅卿一顿,顺着他抬指之处望去,确实于重重桃花间隐约可见廊檐飞翘。

    他正色道“竟是无意至此,那便不再叨扰。”

    晋楚原不紧不慢“此情此景,巧叫我想起一句词,大人既是来了,倒不如猜一猜我心中所想?”

    “恐怕难得揣摩之功。”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大人定知晓下阙。”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正是。大人以为如何?”

    “毕竟太不食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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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呶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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