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六道好轮回

翌日清晨，六儿唤我起床，他告诉我我们要早早启程，秋日雾大，夜里赶不到京城，怕不安全。

老五娘也赶来房里见我。

“川儿，你亲娘那边我已打点好，吃喝都有人伺候，你不用多担心，踏踏实实跟着六儿，京城的一切也都已经安排好，往后的一切安排你都好好听六儿的。”

说罢她握起我的手，我若是没看错，她眼里那一闪一闪的，应该是泪。

“五娘，你……”我有些慌了。

“一切都靠你了，你一定要听话，我也年迈了，若不能在死之前了解了那件事，我是去地狱都无门啊……”

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咽起来。

六儿赶忙扶她离开，我站在朱红色的房间里，错愕，惊慌，我感觉头顶压着千斤乌云，我感觉，要出事。

六儿回来后，替我收拾了行囊，我想去看看阿娘，可是时间不够了，匆忙中我被六儿推进了轿子。

除了六儿外，同行的只有四个大个子挑夫。

摇摇晃晃走了几个时辰，我抬出头问六儿：

“累不累？要不要上来坐？”

“不碍事，公子休息睡会儿吧，我让他们走慢一些。”

“到京城还有多久？”

“天黑之前应该是能赶到的，只是这一段路不太太平，常有盗匪山贼出没。”六儿道。

这一刻终于我知道我的不安是为什么了。

临出发前，我紧张过对我来说陌生的京城，担忧过家中孤独年迈的老母，也不敢细想老五娘那段呜咽的话究竟是何意思，这些都是令我不安的。

只是我从来没想过，我真正应该不安的，是这山野的不太平。

就像六儿说的，这山中常有山匪盗贼出没。

我的命运常常就是这么不济。

我们，遇刺了。

还不等我察觉出轿外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时，便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射了进来插入了我的胸膛之中，我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了一眼，我的左胸膛处多了一枚短刀，刀柄精美短小，上面束着条白色的绸带，整个刀刃都被我的心脏包裹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被刺杀了，还不等我来得及喊叫，便只觉眼前一黑，西去了。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我前夜梦里的景象，我一袭红衣，站在忘川河旁，手中握着颗利如刀刃的石子，那石子的棱角锋利到划开了我的手掌，有血滴到我脚上，我低头看下去，和梦里不同的是，这次我赤着双脚，鞋子不知何时丢在了哪。

我顺势看向脚边，并没有梦里的三生石，倒多了座竹筏垒起的小桥，桥边离着个简易的牌子，上面写着：奈何。

“过去吧！”我闻声望向背后，一位一头银发的老阿婆端着一碗热汤递给我。

“姑娘，喝了汤过了桥，便又是一世，恩恩怨怨都忘掉吧。”

“姑娘？”我皱皱眉，彼时的我明明是副男儿打扮。

“你本该是女儿身的灵魂，怕是上一世在轮回里走错了胎，进了这男儿的身体里，说多也已无用，反正这一世已过，还是赶紧早早重投吧。”她低头继续舀着汤，我的身后排着长长的一对人，不，应该是一对鬼。

这碗想必就是孟婆汤了，我端着汤仔细端详着。

后面开始有人催促，现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乖乖喝了汤。

看吧，我就连成了鬼也是好商量的爱妥协。生前妥协入青楼，死后妥协再轮回，这一世快的我都来不及多想我怎么就死了呢……

过了奈何桥，我看见了梦里出现过的那块三生石，它坐落在奈何桥的另一头，我走向它，想瞧个仔细，可上面却同梦里一样，只有两行字。

九宵云上。

忘川河旁。

再无其他，都说这三生石上能看见自己的前身和过往，为何我却只有寥寥几行字。

彼时的我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我忽然想起方才的老阿婆叫我姑娘，我莫非真是个姑娘。

我又忆起那日宴席之上他的白衣墨发，说着那句：姑娘该是怕生了。

我手中还撰着那颗石子，硌的我生疼，我学着梦里的情境挥手将它扔进忘川河中，那一瞬间我看见一团白雾，那雾景中还站着个人，白衣墨发，温润似他。

不等我再多做停留，便顷刻间被三生石后的黑洞香噬，卷入了**中。

在轮回中旋转时，我看见六儿抱着我生前穿的靴子跪在地上磕头。

又看见阿娘抱着我的尸体悲痛欲绝，其实原本我以为阿娘是那种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掉泪的人。

我最后看见的人是老五娘，她呆呆的坐在我朱红色的厢房里，像失了魂一样，更让我错愕的是她不知为何竟一夜白了头，喃喃的嘴里还似有似无的骂着那句：白眼狼。

一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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