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白衣墨发温润似他

被五娘扶着我挪步到古琴的里侧又重新坐下，六儿也快步往我身边挪了挪，厅里静的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大气儿不敢吭一声，若男儿身不小心暴露了，这老五娘不打死我，在座的王爷们也怕是要判我个死罪了。

“忘川。”老五娘和睦的看着我微笑。

“是时候揭面了。”

忘川。许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这是我的本命，洛忘川。

我低下头，伸出右手去解左耳的面纱带子。

我右手握着已经摘下的红色面纱，迟迟不愿抬头。

“快赶紧抬头吧。”老五娘催促道。

“姑娘该是怕生了。”

方才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望向那个方向，一阵微风徐来，掀起了我们之间隔着的那层白纱帘，这一刻，我像是看见了一个仙人。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我竟不知为何红了脸。

“方才只听姑娘芳名，就觉耳目一新，定不同旁人，现有幸一睹姑娘芳容，果然是如同仙子一般。”

他好似在等我的回音。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老五娘笑出了声。

“王爷夸奖了，不过实在遗憾我们忘川小姐生来患有哑疾，说不了话。不过她呀，能谈得一手好曲子，王爷您不妨先就座，待会儿就让我们小姐谈几首曲子给大家祝祝兴。”

他不再答话，微笑颔首。

我开始正过脸来面对琉璃亭外的众人。

下面就座的众人中，没有我预想的粗俗武夫，也没有猥琐色相的贼子。看打扮都像是一些文人雅士，个别穿着装扮富贵一些的想必是王公贵族。

我轻翘起唇角，微微颔首一笑，低下头的时候我在白色琉璃琴反出的倒影中看见了六儿点在我眉间的美人痣，美，真美！

“公子们都不作声，莫不是对忘川小姐有些失望吧？”这时老五娘替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哪里哪里，忘川小姐这等仙子，静静的看着已是世间美好，我们实在是不忍心打搅啊。”

“是啊是啊，我们也着实都是被小姐的美貌惊艳到了，五娘莫见怪。”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着。

老五娘嗤笑出声来。

“那好！接下来就让忘川小姐给大家弹奏几首小曲儿，还请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等老五娘说罢，我便示意六儿坐下。

我会的曲子其实不多，也都是小时候在这青楼里跟着小姐姐们学的，现在也算是还回来了。

我双手抚琴，眼神跟着老五娘一起上了楼梯，视线落在那一袭白衣墨发的王爷身上，他也正在看我，我依旧是绯红了脸，却移不开眼。

老五娘亲手给他斟了杯酒，他接过杯子一口饮尽，目光却始终和我保持一致。

弹到第二首曲子的时候，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再去看他。

紧接着第三首。

第四首。

第五首。

就在我快要将毕生所学用尽的时候，老五娘跑到我身旁招呼我起来。

玲珑亭外坐着的宾客们纷纷对桌而坐，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有几个眼熟的小姐姐们时而跟我对上眼，也都是颇有礼数的点头含笑。

老五娘领着我上了楼梯，我心里已然明白她要带我见谁。

“忘川，来，你陪承王爷喝一杯。”老五娘递给我一盏酒。

我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人，他正面带笑意的望着我。

我左手也一同举起，双手扶杯将酒一饮而尽。

六儿担心我不胜酒力，在我背上抚了抚。

这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位小丫头，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六儿被打趣的笑了起来。

“王爷您再看看我是谁。”我惊的心都紧了，他居然没用假声。

王爷先是一震，后又很快反应过来。

“六儿，你这是什么装扮，你可真会逗我开心呐，哈哈哈。”

他俩还认识。这回轮到我懵了。

“还不是我家小姐，非说我男儿身的样子跟着她不合适，就给我打扮成这样了。”

“哦？那忘川姑娘是你的新主子咯？这还挺有意思。”

“是的，王爷，再过几日，我就要和小姐回京城了，到时我们再见时您可千万记得教六儿作画。”

“我答应你的，定是会允诺，你就放心吧！”说罢，他伸手轻拍了拍六儿的脑袋，六儿也开心的受着。

我憋着气不能开口，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尴尬的杵在一旁，放眼寻了寻老五娘，她也不知又去了哪。

王爷像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吩咐六儿带我先回房休息。临别时我颇有礼数的冲他眉余浅笑，行了点头礼。

随后我和六儿便一同离开了前厅，回了后院的厢房。

“赶紧脱了脱了，这衣服穿的我感觉都要爱上男子了。”

“公子这话……莫不是真有龙阳之好。”

我狠狠地瞪了六儿一眼。

“六儿只是问问，方才作曲时，你可没少盯着王爷看，关键是，你看就看吧，你还脸红什么。”

“你，你自己来试试这衣服有多沉，我是闷的脸红！我跟你解释什么啊！赶紧，帮我换衣服！”

我被六儿揭穿后有点恼羞，又是一整晚没理他，宾客们不知何时散的场，等了很久，老五娘没有再来过。

夜里我做了个梦。

梦到忘川河旁，我一袭红衣，手里握着颗有棱角的石子，石子的棱角划开了我的手，有血滴在鞋上，脚边的三生石上写着两行字。

九宵云上。

忘川河旁。

我挥手将石子扔进忘川河里，那一瞬间，我看见白茫茫的雾景中站了一个人，白衣墨发。石子落入河中的那一刻，我醒来了。

天都亮了，我怕是昨日累着了？睡了这么久。

“公子你醒啦？都过了午时了。”六儿递过来我的黑色长衫。

“怎么不叫我。”

“今日也没什么事，明日又要舟车前往京城，便想让你休息休息。”

“明日？”

六儿点了点头。

京城，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隔壁的王家镇子了。

“你知道我们去京城做什么吗？”

“还不就是这些事，弹弹曲子，陪陪酒，公子不是女儿身，自然只能做这些，接客Chun宵什么的有别的姐姐们在。”六儿道着。

但是我傻了。

莫非我是要被老五娘卖去京城的青楼了？

“你等等，我们去京城，也是待在青楼？”

“自然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就是老五娘开的，我被老五娘救了之后便一直在京城的青楼里当差，比这儿可要大上好几倍呢！”

我本以为我演完这场戏就不用再干这等荒唐事了，这老五娘，是要把我彻底往这条路上送啊！

六儿又道：“公子莫慌，去了京城还是做头牌，不用接客，一个来月也就有那么几天要你弹弹曲子，其它时日我们是可以住在外面的，我可以带你去看遍京城，可好玩了。”

被六儿这么一说，我又有些心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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