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恨你

王旭东又做梦了，梦里，他置身在一个幽暗密闭的空间中，老泪纵横的奶奶、依依不舍的母亲、还有霸道严厉的父亲，三个人、三张面孔，走马灯似地在眼前来回交叠变换。

场景一变，耳边忽然响起绷地一声，这一声石破天惊，让他灵魂都一抖，他突然想起来，那是他的琴弦断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大喊起来：“我的吉它！”

“什么狗屁吉他！给我摔了！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都给我摔了！”父亲暴怒道。

随后，王旭眼睁睁的看着他房间里所有跟音乐有关的东西全部摔碎在地上，而他却被人揪着压在地上挣脱不开。

王旭东绝望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的人生不能我自己做主！”

“我没给你做主的机会吗？我没让你选吗？可你看你选的都是什么！摇滚？歌星？那玩意儿是人干的吗！老子要让你堂堂正正做个人！要让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不是让你抱个破吉他满大街去要饭！”

“当歌星怎么了？去大街怎么了？那就是我的梦想！我就是喜欢！将来也能赚大钱！比你当个破农药厂的厂长好多了！你就是没出息，每天围着那些种地的穷鬼转，你一辈子也赚不了大钱！”

“穷鬼？没出息？你就是这样看你老子的？我让你赚钱！”父亲抬腿就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后背上，踹的王旭东直接趴在地上，半晌起不来，五脏肺腑都疼。

王旭东懵了，这是有生以来，他父亲打他打的最重的一次。震惊、愤慨、难过、羞辱……各种情绪一瞬间纷至沓来，顺着他的毛孔钻进去，让他全身都冰冷僵硬起来。

“给我送去当兵去！我就不信，老子教不了他，党和部队还教不了他！给我马上送去！”

“不！我不去！我恨你，我恨你！”

……

“东子！东子！”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王旭东吃惊地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是湿的。三个月前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他沉浸在这个梦的余温里，怎么也止不住悲伤。

“怎么？还困？”王一兵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困也不行，赶紧的吧，快来不及了！”

王旭东回过神来，抹了抹眼睛，把一切表情都压到心底，抬头对着王一兵苦着脸说：“大兵，扶我一把，我这腿彻底走不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一兵扶着王旭东用一种难看到极点的姿势走到训练场，结果不出意料，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八班、九班的新兵们开始起哄：“王旭东，听说你刚得了表扬就挨罚了？”

“哪能呢？咱这实力，班长稀罕我还来不及，哪舍得罚我？”

“那你的腿怎么迈不动步了呢？”

王旭东嘿嘿一笑：“自己给自己加了点科目，人嘛，不能满足现状、贪图安逸不是？”

“哟，觉悟还挺高！”

“必须的！”

看他吹牛皮不打草稿，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王一兵算是彻底服了。

今天的训练，加了一门新项目是消防水带的抛出与卷起。

“这是一个常规科目，是每个消防战士必会的技能。”赵班长拿出一根消防水带，亲自做起了示范，“大家看好，像这样，用小臂的力量，抛！”

随着一个“抛”字，水带从班长的手里朝着特定的角度迅速延展开去。

“看到没有？要抛出去！抛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量，让水带迅速滚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

班长继续示范道：“卷水带的时候，让两个接口略微错开一点，然后把水带对折，从偏中间的部分开始卷，最后水带成盘状时，水带的两个接口正好在上方，这样呢，方便下次迅速打开，为灭火赢得时间。水带的打开与卷起，大家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既然大家都看清楚了，从苏强开始，逐一开始练习。”

看班长抛卷水带，确实是很轻松，但真的让他们一个个实战操作，那可真是五花八门，洋相尽出。有的是抛不出去，有的抛不远，有的连接口都抛了出去，还有的抛出去了根本卷不上。

吴道德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干惯了农活，平时捆个高梁杆、绑个甘蔗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卷水带完全难不倒他，熟悉了两遍之后就迅速掌握了要领，卷的又快又整齐；

而苏强、李增援、王一兵、邵朗瑜、赵刚旺虽然抛卷合格，但动作比较慢；再看王旭东，因为从小就娇生惯养，基本上没干过活，硬着头皮卷了半天，卷了一半就散了。

“怎么样？”班长似乎就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意味深长地说，

“看似简单，其实，不容易吧？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训练的时候，我都反复跟你们强调，一定要记认真看每一个动作要领、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比别人多下几分苦功夫。

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迅速学会，迅速成长。今天，我要表扬吴道德同志，有认真吃苦的精神，而这种精神，正是我们班所缺乏的……”

吴道德的身板挺的笔直，这是他入伍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这么扬眉吐气。他还记得父母将他送到村口时嘱咐他说：

“孩子，咱是农村娃，没人没路的，到了部队可一定要好好干，多上进，多立功，将来复员了分配个好工作。”

今天得到的表扬只是第一步，他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领导多注意他、多重视他、多培养他、多提拔他，只有这样，才更有可能为自己的将来谋一条更好的出路。

“吴道德，你去指导一下王旭东。”

“我？”还沉浸再幻想中的吴道德懵了一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指导他？”

王旭东也吓了一跳：“班长，还是算了吧，多练几回我保证学会。”

班长的目光在王旭东和吴道德的脸上打了个转，坚定道：“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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