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中秋宴

靖宣三年，中秋。

清早，太后的近身宫女苏暖便传话，召我出席当晚于其寝宫长乐宫设的家宴。

终是来了。

我高梳起发髻，配上刻意的浓妆，镜中的自己，早不是平素的样子。

从小到大，我便听周旁的人说，我的容貌不在姐姐之下，但，用这样的俗不可耐的妆容呈现在宫中那些人眼前，或许，这样的平静还能维持下去。

沁颜阁离长乐宫相去不算远，甫到长乐宫，我却还是迟了。

“沁颜阁宸才人到。”

随着通禀声，我低下脸，步进殿内，四周的笑语殷殷因着我的出现，突然就安静下来。

在这片安静声中，我缓步走到殿中央，恭身行礼：

“安陵宸给太后请安，太后长乐无极。”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十分轻柔，可，正是这份轻柔的主人下的那道懿旨，改变了我的一生。

“都封了才人，怎么还不知道怎么自称？”一女子娇俏的声音旋即响起，能在太后面前如此说话，必不是言微人轻的嫔妃。

“琳妹妹，宸妹妹才进宫，这些宫规自然尚需慢慢熟悉起来。”一温柔的声音接着道，尔后，一抹正红色裙裾行到我面前，轻搀起我，笑道：“这就是宸妹妹吧？”

我虽未见过皇后，但，我知道，这宫里，惟有皇后方能着正红的裙衫。

“嫔妾安陵宸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要再行礼，婧瑶皇后已再扶住我，柔柔笑道：

“妹妹不用多礼了。”

“谢皇后娘娘。”

“婧瑶，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议完事，也该过来了，你和众妃随哀家一起入席吧。”说完，太后由苏暖搀着，转往侧殿。

婧瑶皇后牵起我的手，笑意盈盈对其余诸妃道：

“各位妹妹一起进去吧。”

众妃遵命，按序随之入侧殿。

侧殿摆了三席，太后端坐正中那席。我本欲往边席的末座走去，但婧瑶皇后始终牵着我，我是挣不得的。

她径直走到太后身边，太后笑道：

“宸儿今日就陪着哀家坐吧。”

纵然这笑声依旧轻柔，可我是不安的，甫坐下，顿觉周遭射来的几抹冷犀目光。而旁边，太后透着宠溺地唤道：

“德妃，把玄铭抱过来。”

一着粉蓝色绡罗浅纹云锦宫衣，端庄清秀的女子，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粉雕玉琢的男娃娃上前，轻声细语道：

“太后真是疼极玄铭，昨儿个回来都嚷着要再去皇奶奶那讨酥饼果子。”

“苏暖，把酥饼果子给哀家拿来。”

太后溺爱地抱着这个娃娃，环视四周，道：

“都坐下罢，一家人，不必拘礼，等皇上来了，就开宴。”

众妃纷纷坐定，忽然一炸雷般的嗓子在耳边响起。

“咦，这个姐姐，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声炸雷的源头是一八岁左右男，他手拿一糖葫芦，凑近我的脸，睁大乌溜溜的双眼瞅着。

我骇了一跳，才欲往后避让，他那只混合着不知是糖稀还是其他吃食的腻手已向我脸摸来。

“天灏，这是你皇兄的才人，不得无礼。”太后忙喝止那娃娃的举动。

天灏——十六王嬴天灏，当今皇上仅有一同母弟弟，却是如此行为乖张的一个孩子。

太后纵是喝止，那只手还是抹上了我的脸：

“好滑，和我刚吃的豆腐脑似的。”

一旁，终有人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暖，快把他带到一边去坐,越大越没规矩。”太后急急吩咐，生怕他下一刻有什么惊人之举。又望向我,吩咐我的随侍吟芩，“扶你家主子去内殿整理一下。”

我晕红了脸，起身离席，殿外陡然响起太监尖细的嗓子：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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